请用一枝玫瑰纪念我。

死亡之愿

Summary:我们的笑声,愚弄了死神与光阴。



潮湿的天气总是能让他想起死亡的味道,这机会并不常见,春节过后天气回暖,可正是赶上了这个时候,天上又飘起了雪;似乎是为了迎合这微寒的天气,地上并没有结冰。可就算如此,这也并不能阻止罗兰去完成馆主交代给他买咖啡的任务。过去在佛罗伦萨的经历让他过早的习惯了寒冷,就如同对待死亡般习以为常,似乎是注定,罗兰第一次见到死神的时候是在几百年前的一个傍晚。


也并非每次他来的时候都会是潮湿的冷天气。




彼时他还年少,正是十六七岁的时候,尚且住在老神甫杜洛杜斯家中。神甫是他的抚养者,这一点毋庸置疑,自他有记忆起便是。至于那神甫居住的房子,则不是拜上帝或是教会所赐,而是一名若干年前战死沙场的骑士的家产,流传到了他这里。法兰克福王国的夏日闷热难耐,神甫年岁已高,为数不多的户外活动即是在每日的傍晚,当太阳徘徊于树梢之时,在罗兰的陪伴下来到后院散步。随着时间推移,神甫散步的机会如同逐渐远去的夏日时光,更多的时候只有罗兰一个人在树荫下练习剑术。


正是在这天的傍晚,日薄西山,杜洛杜斯在罗兰的搀扶下早早进屋休息;当罗兰重新返回到庭院时,他看到树荫下多了一名穿着黑衣的陌生青年。青年容貌俊美、身形瘦削,有着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装束和打扮,手持一把未张开的黑伞充作拐杖;在看到罗兰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时,他有些惊异,但随后对罗兰说:


“你好,先生,我这次来是为了带神甫出趟远门的。”


罗兰对此感到奇怪——杜洛杜斯的身体早已没有了能够支持他旅行的能力。年轻的骑士并没有做声,而在此时,他听见二楼靠窗的房间里传来了佣人的哭嚎。青年从树荫下靠过来,拿伞柄碰了碰他的肩膀,歉意而关怀地对他说:“先去换件方便点的衣服吧。”


家中的男仆在肃穆中走来,几乎没什么声响。罗兰一下子便明白了,他冲男仆点了点头,又邀请青年留在家中做客。他们在罗兰的房间中畅谈,从绘画与诗歌到书籍与神学,从生命与永恒到死亡与虚无,直至次日黎明。


当初升的阳光如迷雾中的马灯般穿过树林时,青年站起身,并叮嘱罗兰该去及时操办葬礼。临走前罗兰问他,他们是否还会很快再次相见。青年笑了,拿起刚来时带着的那把黑伞在房间中踱步。


“当然了罗兰先生,我们很快便会再次相见。”




其实罗兰认为自己能够看得见青年绝非偶然,他并不认为自己能活很长时间,相反,早在他正式成为圣骑士时,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。渐渐地,在后来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争中,罗兰都曾在不同的地点目睹这位黑衣青年无声地出现又离去。于是,他开始觉得自己越发和别人显得不同,就好像,他有着过长的寿命和永远都耗不完的精力。可每当他去问青年原因,青年都只是一如既往地告诉他:“你有着神明赋予你的使命,而在这之前,我还不能带你离开。”


就这样,他又孤身一个人过了许多年。


到后来,孤单不再,他在佛罗伦萨遇见了许多志同道合的伙伴,罗兰开始认为青年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。关于文明之火的传承使他疲于奔命,期间,青年在迷雾中的小巷出现,在群狼嘶嚎的山林间出现;至于他的朋友们,绝大多数已经因此而去了——那个名叫奥利弗的红发小伙子,心愿是和心爱的姑娘梅丽莎在那不勒斯的海滩上跳舞,最后死在了他的杜兰达尔之下。青年在一旁沉默无声地撑着伞,看着他,好像神明。


1668年的经历十分奇妙,罗兰在这段时间内成长地异常迅速,以至于连往日的悲伤都难以再次将他吞没。往后也是这样,他还是保留着当年的老样子,服饰是白铁的铠甲,绑成辫的长发也未曾削去。似乎是过去已成习惯,留长发的幻书也并非只有他一人,抛去那些重视传统的东方战友们,至少还有德古拉还绑着头发。这位晚了他几个世纪的晚辈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寻常。罗兰不知道有着永生之力的吸血鬼是否也会被死神盯上,不过就他而言,看起来还需要再过上相当长的时间。


若是以实话相应,罗兰并非不能理解德古拉的所作所为,他还年轻,还未学会掩饰激情与野心,只是这行为有失忠诚和敬重,而这对骑士来说又是万万不可;另一方面,他与德古拉的关系令人难以寻味,要是以那二十多岁出头的馆主的话来说,应该是齐泽克所嘲讽的“崇高客体”吧。


注定无法善终。


罗兰对感情方面的事情并不清楚,这感觉让他觉得陌生,就好像是……好久都没有过的饥饿的感觉。人们总说爱情来临时的症状如同霍乱,致命而又不可控制。这有点像是当年他还在辅佐洛伦佐大人时他对馆主的样子。罗兰很清楚这份感情不会长久,他们本就并非同一个世界的人,就好像写到一半作者便猝然长逝的长诗,如此断绝。但话说回此,倒也没必要效仿洛伦佐一样要想方设法杀掉他即是。这只是一时的想法,正如他会在他的伙伴们死去时悲伤痛苦,可久而久之,连同他们的名字也很难回忆得起来。


能在时间如此摧残下还能独自一人扛下来的人,哪还有什么挺不过的。




情人节的这天与往日不同,罗兰还很清楚地记得去年他有给馆主送过玫瑰,而今年,怕是很难有机会了。他们在聚会,这感觉十分奇妙,有点像是久违的发烧,而头脑在此刻却显得愈发冷静。罗兰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,托着杯底不说话。难得的假期,或年轻或年长的朋友们在宴会上纵情欢乐,伊芙放下了手中的酒杯,高声吟诵着《圣经》中的词句。罗兰在一旁默默背诵。


似乎是突然的一瞬,他的脸颊上传来了一阵凉。罗兰抬起头,只见德古拉的身躯挡住了过于明亮的光线,至于手呢,还贴在他的脸上。


“一起来吧。”


罗兰握着他冰冷的手腕站起来。


这机会并不常见,罗兰已好多年来未曾跳过舞,在此时更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。德古拉挽着他的胳膊,觉得好笑,自己却主动承担了女步。于是,就在这个有些滑稽的场面里,并非探戈,也没有跌入怀抱,只是罗兰在不经意间回过头时看到了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

就在这瞬间,微笑着的青年缓缓撑开了手中的伞,在喧闹之中是显得多么的与众不同。


他在说话,但罗兰依旧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。


只见那口型就像是在说:


“现在,你们都是我的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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